武汉的新冠病毒到底从哪里来「武汉新冠病毒是谁发现的」

​​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新闻特别火，已经被转载了超过两万次。

然而我去看了一下Nature Medicine的原文，发现上面并没提病毒是哪个国家起源的问题。文章主要讨论的是，新冠病毒是自然进化的产物。

一

这个论文的标题是「The proximal origin of SARS-CoV-2」，直译是「新冠病毒的近端起源」。

文章中，提到Wuhan的只有两个地方：

1. 原文：「Since the first reports of novel pneumonia (COVID-19) in Wuhan, Hubei province, China, there has been considerable discussion on the origin of the causative virus, SARS-CoV-2 (also referred to as HCoV-19).」

翻译：自湖北武汉首次报道新冠肺炎以来，关于新冠病毒起源问题一直有相当多的讨论。

2. 原文：「As many early cases of COVID-19 were linked to the Huanan market in Wuhan1,2, it is possible that an animal source was present at this location. 」

翻译：由于许多早期的新冠肺炎与武汉的华南市场有关，有可能一种动物来源出现在这个地方。

后来，作为论文作者之一的Robert F. Garry 在接受ABC采访时的原文如下：

ABC采访原文ABC采访原文

这段话的意思就是：A fish market in Wuhan wasn't the origin of the virus——鱼市（华南海鲜市场）不是病毒源头。实际上根据一月底柳叶刀发布的论文，大家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在最初的41名患者当中，有14人并没有接触过华南海鲜市场，甚至在12月1日的第一例患者，也没有去过。

一月份的柳叶刀文章。武汉最早新冠肺炎患者的接触史，蓝色为未接触过华南海鲜市场

纵观全文，包括后来作为论文作者之一的Robert F. Garry 在接受ABC采访时说的，都未提到微博上说的“武汉绝不是新冠病毒源头”。

二

所以这个文章主要是说什么呢？其实很简单，通过对新冠病毒的基因组检测，科研人员认为新冠病毒并非源自实验室，也不是一种故意制造的病毒，而是一种自然进化的产物。

我以前常常举的一个例子是，病毒入侵宿主，需要病毒的配体和宿主细胞的受体配得上，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。正常来说，你的钥匙没法打开邻居家的门，除非她家跟你装了一模一样的锁。

新冠病毒的钥匙，叫做刺突（spike）蛋白，这把钥匙和同为冠状病毒来源的SARS病毒的那把非常像，它们都能连接到ACE2蛋白，也就是人体细胞的一把锁上。

新冠病毒示意图新冠病毒示意图

在新冠病毒的核酸序列中，编码这把钥匙的区域叫做RBD（受体结合域），根据基因测序的结果，新冠病毒的RBD上结合ACE2的残基序列，和其他几种冠状病毒非常像。

研究论文列出来了6种冠状病毒的残基序列，从上到下分别是

1.新冠病毒

2.蝙蝠RaTG13 病毒

3.穿山甲冠状病毒

4.SARS病毒

5&6.蝙蝠SARS样病毒。

在整个基因组中，RaTG13 蝙蝠病毒仍然最接近新冠病毒，但一些穿山甲的冠状病毒在RBD上与新冠病毒具有很强的相似性，包括所有六个关键RBD残基。

论文最后的结论中表明，在自然界中相关的冠状病毒中观察到了所有显著的新冠病毒特征，包括优化后的RBD和多碱基切割，因此科研人员认为病毒来自任何实验室环境的设想都是不合理的。

科研人员猜测新冠病毒的两种可能起源：

1. 人畜共患传染病传播前动物宿主的自然选择；

2. 人畜共患传染病传播后人类的自然选择。

也就是说某一种冠状病毒，究竟是在动物身上还是人体身上变异成新冠病毒的？或者换句话说，新冠病毒的致病性，是在传播到人之前还是之后出现的？

三

之所以要研究这个问题，对寻找新冠病毒的最初宿主是非常关键的。因为新冠病毒的一些流行病学特征，跟当年的SARS比较像。

在SARS刚刚出现的时候，人传人的能力似乎也比较弱。

这是广东省里13个地级市的首例患者，在13人中，虽然得的都是SARS，但江门、东莞、湛江、汕尾和韶关这五个市的首发患者，他们甚至没有把SARS传染给其他人。包括最早的SASR患者黄杏初，虽然后来治疗他的医护人员有4人被感染，但他的家人中一个得病的都没有，甚至黄杏初在老家的时候曾经找村里的医生看过病，而村诊所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一个被感染。

后来根据不同SARS病毒株的基因测序结果，再结合患者的动物接触史、二代传染情况、病毒变异速度，研究人员最终推测出这样一个传播链条：

SARS病毒的原始宿主（注：后来被证明是中华菊头蝠）→果子狸→最早期病人→病毒发生突变→早期病人→病毒发生重要突变→爆发传播→中晚期病人。

研究表明，SARS病毒在刚从果子狸传染到个别人类时，并不需要太多变异，甚至不需要变异。而病毒进入人体后逐渐发生的突变，才是病毒传播能力加强的关键。

因此，新冠病毒在刚从动物传染到人身上的时候，可能致病力也很弱，感染者不一定有症状，不一定会有人传人的情况。而作为一种RNA病毒，冠状病毒的突变是较为频繁的，随着时间推移，最终出现了强大的致病力。

四

所以综合各个研究结果，我们目前对新冠病毒了解和不了解的东西是

-新冠病毒并非来自于实验室泄露或人为制造，而是自然进化的产物。

-新冠病毒来源于野生动物的冠状病毒，中间宿主尚不明确，可能是穿山甲。

-野生动物的冠状病毒经过一系列突变，最终表现出强大的人传人特性。

-武汉是最早出现新冠疫情的地方，早期患者有很多到过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，但这个市场不一定是最初来源。

我们还有很多不了解的，需要科研人员对新冠病毒做更多的研究。

最后说一句，看待科学问题不要复杂化，解读科研文章不要微博化。微博网友对Nature论文的解读，恐怕是中美两国科研人员都没有料到的。